The Fall
*部分血腥描写注意
才十月份而已，纽约的温度就已经降到了零下。
真冷啊。
Wade偏过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手指慢慢地弯了弯。冷一点也不错，这样一来自愈因子工作时那种要命的瘙痒就不会太烦人——倒也不是说他真的在意。Wade能感觉到自己的内脏在蠕动着试图回到原位，但是被冻结的血水让这一进程不太容易。
那就再耗上几个小时吧。反正这个又脏又臭的小巷深处躺着的一摊烂肉也吓不到什么人，只要他保持安静，连蜘蛛侠都不会发现他。至少他希望如此。
Wade开始哼歌。哦对不起，刚刚说了要保持安静的。他把声音放到轻得不能再轻，最后干脆闭上嘴。蜘蛛的听觉灵敏到过分，让Wade不禁开始担心自己的呼吸声是不是也会把那个红蓝色的小麻烦招来。他从来没有为对自己造成的伤害感到后悔过，但是这次好像有一点。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在垃圾桶旁边剖成两半，把内脏扔的乱七八糟，而不是简单快捷往脑子里送几颗子弹呢？
Wade一边用手指敲着节奏一边半心半意的想。他需要这个。但“这个”指的好像不仅仅是用短暂死亡来逃避现实的那几分钟，还有流血，和用刀刃撕裂血肉那一刻的安全感。通常他通过砍掉别人的脑袋来得到他需要的一切，金钱和其他，就像他一直被训练成为的那样。现在他不再杀人了，但杀戮欲始终存在，这就是他永远不可能成为英雄的原因。Wade想到武士刀切开皮肤和血肉时手指感受到的阻力，肋骨被掰断的沉闷响声，血液和金属的冰冷气息。他发现自己乐在其中。
你看吧，蛛网头。我不可能变好的。Wade有些想笑，但是他忍住了。困意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背后粗粝坚硬的墙面变成了棉花糖开始下陷。他眯起眼睛，看见彩虹独角兽飞过来，一脚踩上血水结成的肮脏冰面。
“Wade！”独角兽的声音很耳熟。Wade眨了眨眼睛，模模糊糊看出来一个轮廓。“嘿，独角兽男孩。你迷路了吗？”他露出一个微笑。对方好像很担忧，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腹腔大开的样子大概不算好看。“别在意那堆肠子，它们都是拿玉米煎饼做的。万圣节快乐，想要一些眼球糖果吗？”
没有回话。发光的独角兽靠近他，屈下膝盖……“别，别。红色糖浆会把你的皮毛弄脏，这样我会伤心的。”对方好像完全没听见，自顾自在Wade模糊的血肉边单膝跪了下来。“这都是…你自己干的吗？”“就像做一盏南瓜灯，你要把瓜瓤掏出来才能放进去蜡烛。对南瓜国王来说砍自己的脑袋和砍别人的脑袋是一样的，至少现在我可以睡着了。”Wade看不清男孩的脸，但是他好像生气了。Wade知道自己大概说错了话，可是他实在太困了，他的脑子被困意糊的严严实实无法思考。
他也不觉得真的有人在那里，要怪就怪他太过丰富的想象力吧。Wade和打架的眼皮做斗争，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颠三倒四讲了一大堆关于万圣节南瓜和笑起来傻乎乎的蜘蛛大盗的故事。
寒冷和困意有一个率先征服了他，Wade分不清是哪一个。他最后对着幻觉里的人影眨了眨眼睛，顺从地让意识滑入黑暗里。
Wade一直在黑暗中奔跑。他从群星中掠过，尽可能小心不去碰到任何一颗。那是他仅有的光源。之前被他碰到过的星星无一例外全都熄灭了，啪嗒一声裂出无数细纹，就像展示柜里脆弱的玻璃制品。他脚下狭窄的路也在踏过之后噼里啪啦裂开往下掉进深渊里，他只有不停地向前跑。
太冷了。Wade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已经有些僵硬。道路的突然改向让Wade来不及反应就一头撞进了一片星星里，他沮丧地听着耳边清脆的破碎声接二连三传来。他一脚踏空了。星星全部熄灭，只有Wade在黑暗里坠落。
他抬头看着那些光芒消逝。
“…救救我吧。”
就好像大部分人都会遇到的那样，Wade在梦里一脚踩空于是重新回到了现实。
他盯着头顶上的星星，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里。Wade抬手敲了敲自己丁零当啷作响的脑袋，撑着地板坐了起来，一件外套从他身上滑落，露出破破烂烂的红黑制服。从胸腔开到小腹的狰狞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只有干掉的血迹乱七八糟糊成一团。
Wade抓起那件外套嗅了嗅，闻到了洗衣粉和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他抓紧衣服站了起来，心脏因为紧张隐隐作痛。这是一栋高楼顶层的天台，看得到沉睡的纽约。蜘蛛侠就坐在天台边缘，看着脚下这座被他守护着的美丽城市一言不发。
Wade慢慢走过去，翻过护栏挨着他坐下。
“…嗨，Spidey.”Wade从他紧绷的下巴线条看出他正在忍耐自己的怒火。Wade动了动嘴唇:“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他看向远处建筑物沉默的灰黑色轮廓，手指不安地抠着水泥天台的边缘:“你知道你没必要这么做的，对吧？我知道我这样听起来就像一个混蛋——我就是一个混蛋。”
Wade沉默了一会，年轻的英雄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我不可能变好的，Spidey.我整个人生都一团糟，很不幸，在我找到能让自己彻底死掉的方法之前这狗屎一样的人生还是会持续下去。”
“我的超能力就是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今天你找到我了，Spidey，谢谢。可是你不可能每次都能赶在我做出更糟糕的事情之前找到我。*我是个罪犯，是个杀人犯，是个怪物，是个骗子，我欺骗所有人，特别是我自己。我以为我可以变得更好，我以为我可以成为一个英雄，但我错了。而且你知道吗？我不在乎让任何人失望……除了你。我很感激你的努力尝试，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让你失望了。我太糟糕了，我不值得你的帮助。放手吧，及时止损，在你真的感到后悔之前。”
Peter死死咬着牙，无从发泄的愤怒和悲伤燎得太阳穴一阵钝痛。他深呼吸了几次，用上两分蜘蛛力量按住Wade的手背。他看着Wade诧异的眼睛，格外认真一字一顿的说:“我不会放弃你的。”
“我知道这不容易，Wade。所有人都觉得你不可救药，他们都觉得我疯了才会想要帮你。可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因为我相信你。告诉我，我错了吗？”Wade低下头避开过于灼人的视线，他想说是的，你错了，可是他发现自己无法开口。Peter的语气软了下来:“你相信我的眼光，对不对？”Wade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所以看在我的面子上，拜托你对自己有点信心吧。”
Peter叹了口气，他偏过身子伸手去一旁的背包里掏什么。
Wade轻轻地问:“为什么？”
Peter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把它攥在手里，看着Wade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罪犯，杀人犯，怪物，骗子。”他每说一个词，Wade就瑟缩一下。“你让我放手，说自己有多糟糕。”
“但我知道你想说的其实是‘救救我’。”
Wade一下子噤了声。
Peter站起来踩在天台边缘:“要跳下去试试看吗？”
“什么？”
Peter指指他的脚下:“跳下去。”
Wade甚至没问为什么。他把手里的外套抱紧了一些，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Wade在风声里不断坠落。他看见那个英雄逆着光朝他微笑，然后紧跟着跳了下来。
先是一道蛛丝捆住了他的腰，接着是一条手臂。他听见Peter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接住你了。”
Wade听见两个人的心跳。纽约还是很冷，他想，但是好像没那么冷了。
“真了不起啊，蛛网头。”Wade小声嘟囔，“你救了我。”接着他突然笑了起来，把Peter吓了一跳。他越笑越大声，像是根本停不下来一样断断续续喘着气，让Peter也忍不住跟着轻声笑起来。两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下你要上报纸头条啦，疯小子。我还以为不计后果是只有我的字典里才有的词呢。”
Peter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他拽着蛛丝带着Wade在纽约上空逛了一圈，最后把他放到了他的公寓楼下。
Peter揉揉笑得有些酸痛的脸颊，指了指Wade怀里抱着的外套，“衣服记得洗干净还给我。”然后他抓过Wade的一只手，把之前一直攥在手里的小东西放了上去:“万圣节快乐。虽然离万圣节还有四天呢。”
“那么，今天就是这样了。”年轻的英雄抬手发射蛛丝，“明天见。”
Wade微笑着目送那道红蓝身影消失在高楼的转角，然后他低下头，看向掌心那颗南瓜形状的漂亮糖果。
“明天见。”
